摘要：以２０１２～２０１６年全部深圳 Ａ 股上市公司为样本，对政治关联与特许经营权进行研究。结果发现，企业积极建立政治关联有助于其获得政府授予的特许经营权，赢得较高毛利率以推动企业持续稳定发展。

　　关键词：政治关联；特许经营权；经营业绩；市场化程度。

　　引言。

　　特许 经 营 权 是 连 接 权 利 当 局 和权利 受 许 者 的 桥梁，是政府的专权许可［１］。政府机构向特定 经 营 者 开 放自然资源受限、经济利益巨大的行业，为其打开公共建设与服务的 市 场，许 可 其 进 入 特 殊 领 域 开 展 生 产 经 营 活动，这一系列的特许经营权赋予行为背后不单是简单的民事关系，更有深层次的政治背景。Ａｌｌｅｎ认为“关系”是中国正式经济调控手段的有力补充［２］，中国特色社会 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已初步建立，但是政府仍在资源配置中发 挥 着 重 要 作 用［３］。在 以 “关 系”为 基 础 的 制 度 背 景下，政治关联为企业提供了资源配置和获取的便利。潘越证明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处于财务困境时更容易获得补助；张敏发现政治关联与获取长期贷款存在正相关关系；唐松认为政治关联是使任职高管拥有高额薪酬的重要影响因素［４～６］。

　　特许经营权是政府对垄断性权利的一种授权，存在政治倾向性分配，目前学术界对于其背后政治关联的研究还是空白。中国处于转型经济阶段，企业在政治上的付出与市场上的成功一样关键。如何科学处理与权利当局的关系是公司政治决策和行为选择的重要内容［７，８］。从垄断到许可经营，从行业准入再到特许经营模式发展，特许经营权授许模式不断丰富，授予对象逐步拓展，但是政府对受许主体严格筛选与管制制度仍使特许经营权的获取存在较大难度。本文通过研究特许经营权背后的政治影响，同时，也利于加强对受许主体的认识，推进我国特许经营权授予行为的公正与授予制度的完善。

　　基于我国深圳证券交易所主板上市公司２０１２～２０１６年数据的研究，进一步说明了我国政治关系强的企业较政治关系薄弱的企业更易于获得特许经营权利。这种具有独占性质的权利为企业带来了丰富的收益，提高了企业的经营业绩。

　　本文的研究贡献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关注受许主体的特征和经营效果，是对以往仅关注特许经营权价值评估、会计处理方法研究的新思考。

　　第二，从特许经营权这一视角探究企业政治背景对公司经济行为的影响，为政府制订一系列规章制度来改变企业所面临的外部环境进而对企业的经济行为和经营业绩产生影响提供了新的证据。

　　第三，启发国家对特许经营权主体的考核、合理配置资源方式进行思考，制订完善相关规章制度和推动市场经济的健康稳定发展。

　　１　理论分析与假设。

　　特许经营权是权利当局授予个人或法人实体的一项特权，最早可以追溯到封建社会，是当权者的一种“恩赐”。

　　２０世纪后，随着现代工商业的崛起和美国公司的壮大，商业特许经营开始被更多领域的公司采用。国外关于特许经营权研究多集中于商业性质的特许经营权。纵观特许经营权发展历史，可以看到特许经营权具有鲜明的政治颜色，它源于“政府”赋予的权利，随后扩展到商业领域。不同于国外企业间自行建立的契约关系形成的商业特许经营权，我国特许经营权更多的是作为国家参与调控的非正式手段，政府将一定区域内优势资源的开发权、公共设施的建设权或者一定时间范围内的经营权通过法律形式授予一定主体，要求受许企业或个人履行合理开发资源、提供公共服务的义务。

　　目前特许经营模式作为特许经营权授予的创新模式在我国获得了大力发展，大多用于直接关系社会公共利益和涉及有限公共资源配置的行业。从２００４年３月出台的《市政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到２０１６年实施的《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国家强调通过招标、竞争性谈判等竞争方式对经营者进行选择。但就整体授予来看，我国对特许经营者的选取存在一定政治倾向性，特许经营权的获取难度很大。因此很多企业尝试通过建立良好政治关系来获得特许经营权先机，取得超额利润以实现高经济效率。

　　１．１　政治关联与特许经营权。

　　特许经营权是政府市场调控的手段。政治关联企业因与政府密切的关系，更容易成为这种调控的最佳受益者。政治 关 联 对 企 业 的 影 响 在 世 界 范 围 都 存 在［９］。在Ｆａｃｃｉｏ的研 究 中，４７ 个 国 家 中 有 ３５ 个 存 在 政 治 关 联 问题［１０］。西方经济学家构建的完全竞争市场，全权交由“看不见的手”调控［１１］，现实中这种市场不存在，政府必然对经济生活进行干预。政府对准入条件加以限制，制造一些人为的不平衡，企业通过市场这一途径获取资源的成本很高，而构建与政府间的关系可以使同等水平的公司在这些受管制的领域中受到较少的约束［１２］。企业会积极建立密切的政治关联以获得政府的扶持，从而为其获取特许经营权提供支持。

　　管理层的 政 治 背 景 会 对 其 产 生 政 治 责 任 和 道 德 约束［１３］，政府基于信任会把特许经营权授予政治关联企业。拥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因其与政府的关系，在追求利益最大化目标的同时也拥有着政治目标。特许经营权相关行业和项目大 多 涉 及 面 极 广，关 乎 经 济 命 脉，关 系 人 民 的 利益，一旦出现问题则容易引发社会问题。如果企业管理层本身在政府内部任职由于职责要求和利益权衡往往不会为了获得暴利而对政府项目偷工减料［１４］。政府更加相信国有企业能够按时按质完成项目，因此政府会更加信赖具有政治关联的企业。因此，本文提出假设：

　　Ｈ１：政治关联强的上市公司更容易取得特许经营权。

　　１．２　特许经营权与经营业绩。

　　特许经营权的垄断性和排他性为企业获得高收益提供了机会。一方面政府直接对享有特许经营权的主体进行数量上的限制，少数企业才能从事特许经营权相关业务的活动。特许经营权的受许方因处于“卖方市场”而享有定价权，为提高收入创造了条件。另一方面政府通过制定准入条件间接对受许主体进行框定，加大企业进入难度，特 许 经 营 者 获 得 垄 断 经 营 的 稀 缺 资 源［１５］。根 据“资源 依 赖 理 论”，任 何 组 织 的 生 存 都 依 赖 于 丰 富 的 资源［１６］。特许经营权企业可以降低资源配置成本，获得更高绩效收益。

　　特许经营权授予的领域为企业取得高毛利率提供了制度保障与经营环境。为调动民间资金活性，政府特许经营作为一种新的经济调整模式和宏观监督方式得到大量应用。政府特许经营是政府与个体或法人达成的一种契约关系，其所赋予给合作企业的开发与经营权是特许经营权的重要组成部分。国务院２０１５年颁布的《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规定了特许经营权适用于能源、交通运输、水利、环境保护、市政工程等五大领域。特许经营权授予的领域都具有高独断、低竞争、投资收益含金量高的特点，为获取特许经营权企业取得高毛利率、超额利润提供了制度保障与经营环境。因此，本文 提 出 假设：

　　Ｈ２：特许经营权上市公司拥有更好的经营业绩。

　　２　研究方法。

　　２．１　样本选择和数据来源。

　　本文以２０１２～２０１６年所有在深圳证券交易所主板上市的公司为原始样本，进行筛选，剔除主营业务中产品种类披露模糊的样本，剔除金融行业、ＳＴ 公司以及数据缺失样本，同时按照１％与９９％的取值范围剔除极端值后，最终获得样本７４９９个，其中 ２０１２年 １３５３个、２０１３年 １４５８个、２０１４年１４９３个、２０１５年１５３９个、２０１６年１６５６个。本文所使用的数据包括企业特许经营权、政治关联、毛利率、企业特征。其中：上市公司特许经营权资料以及特许经营权对应毛利率来自万得数据库主营业务组成（产品）数据，对特许经营权的判定依据２０１５年颁布的《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中所列举的五大特许经营权领域。董事会政治背景资料基于国泰安中的人物特征研究中董事背景的整理。企业特征数据从万得和国泰安数据库中直接获取。

　　２．２　变量解释。

　　政治关联。学术界关于政治关联指标的度量方式有多种，普遍接受的有以下三种：虚拟变量，比例法、赋值法。

　　考虑到特许经营权（ＦＲ）为０－１变量，为了得到更稳定和有效的结论，本文参照罗党论的比例法［１７］查找上市公司董事会人员构成，判断其是否在或者曾经在中央委员会、国务院、人大政协及其直属机构部门任职，以公司拥有政治背景的董事占比来定义政治关联程度。

　　特许经营权。２０１５年国务院颁布的《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明确规定在能源、交通、水利、环保、市政等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领域开展特许经营。以上五个领域是特许经营权的代表性领域，本文以上市公司是否在这五大领域的存在经营活动为判断依据来刻画企业获取特许经营权的状况。

　　本文构建了两个指标：（１）特许经营权（ＦＲ），当企业的产品收入中有《基础设施和公用事业特许经营管理办法》中五大领域的收入，认为其获得特许经营权，赋值为１；否则为０；（２）特许经营权占比（Ｆｒａｔｅ），用其涉及五大领域的产品收入占总收入的百分比衡量。

　　经营业绩。本文用毛利率作为衡量企业经营业绩的指标。常见的经营业绩指标有 ＲＯＡ、ＲＯＥ、ＴｏｂｉｎＱ 等，该类指标反映了企业整体的经营状况。特许经营权在大多数企业中的占比不高，企业整体指标无法体现特许经营权带来的价值，甚至会削弱特许经营权对企业经营业绩的影响。介于数据的可获得性以及为了更好地反映特许经营所带来的经济效益，本文用毛利率作为衡量企业经营业绩的指标。毛利是企业运营收入的根本，是利润的 核 心 要素。毛利率指标值越高，表明经营业绩越佳。特许经营权企业以特许经营权匹配产品的毛利率加权平均值作为公司经营业绩，非特许经营权企业以企业整体业务毛利率来度量公司经营业绩。

　　２．３　模型建立。

　　为检验研究假设 Ｈ１，构造ｌｏｇｉｔ回归模型（１）与多元回归模型（２）：

　　为检验研究假设 Ｈ２，构造了多元回归模型（３）和增加交乘项的模型（４）：

　　３　实证结果。

　　３．１　描述性统计。

　　分别对全样本、国有和非国有企业进行了分类描述性统计，见表２。从全样本统计结果来看，只有１５％的上市公司获取了特许经营权。特许经营权仍是一种稀缺资源。

　　Ｆｒａｔｅ均值为９％，上市公司特许经营权生产仅是其收入中很小的一部分。标准差达２６％，企业特许经营权收入在企业全部收入中的占比存在较大差距。国有企业 ＦＲ的均值为０．２９，而非国有企业 ＦＲ 均值仅为０．１２，虽然我国正在积极推广项目融资、特许经营等模式，引导非公有制企业进入特许经营领域，但是竞争力强，具有垄断性质的特许经营权仍以国有企业为主导。

　　３．２　相关性检验。

　　表３ 给 出 了 变 量 之 间 的 Ｓｐｅａｒｍａｎ 系 数。仅 ＦＲ、Ｆｒａｔｅ与 ＧＭ 相关系数为０．６２，其他相关系数均在０．５以下，解释变量之间不存在严重的多重共线性。

　　由表３可见，ＰＣ与 ＦＲ、Ｆｒａｔｅ之间相关系数均为正，且在１％水平上显著相关，初步说明政治关联对企业取得特许经营权起到了积极影响作 用。经 营 业 绩 与 特 许 经 营 权 之 间 相 关 系 数 为正，且在１％水平上显著相关，表示特许经营权这种具有政治背景的稀缺资源能为企业带来丰富的利润，为企业创造突出的经营业绩。

　　３．３　回归分析。

　　３．３．１　政治关联与特许经营权回归。

　　表４报告了政治关联程度对特许经营权的影响。

　　前两列显示全样本中 ＰＣ 系数在模型（１）和模型（２）中分别为２．１４和０．０６，且均在１％的水平上显著。这表明上市公司政治关联程度高的企业更容易获得特许经营权。多元回归结果支持假设 Ｈ１，即企业的政治关系越强，企业越容易获得有限的特许经营权资源。进一步将全样本按照企业性质进行分类回归，在国企样本中ＰＣ关于 ＦＲ 的系数为１．６６，在１％上显著为正，关于Ｆｒａｔｅ的系数为０．０６，在１％的水平上显著。在非国有控股企业中ＰＣ与 ＦＲ、Ｆｒａｔｅ都在１％的显著水平上正相关。这说明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非国有企业，政治关联程度高的企业获取特许经营权的可能性与对特许经营权的依赖度仍然显著高于政治关联程度低的企业。政治关联与特许经营的正相关系数在非国有企业中更大，说明政治关联程度对民营企业影响更强［１８］。即相对于与政府之间存在特定联系的国有企业，非国有企业受政治背景约束更强。

　　综合上述实证回归结果可以得出结论：无论是国有企业还是非国有企业，政治关联都能使企业获得更多的特许经营权机会。从而支持了假设 Ｈ１，即政治关联强的上市公司更容易取得特许经营权。

　　３．３．２　特许经营权与经营业绩。

　　由表２可知，特许经营权经营在企业生产经营中的占比仅为９％左右，为了更好地反映特许经营所带来的经济效率，本文从毛利率角度分析特许经营权企业的经营业绩情况。

　　表５全样本特许经营权与毛利率的回归结果，特许经营权与经营业绩在１％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上市公司获取特许经营权对企业绩效的影响显著为正，与前文的单变量检验结果相同。第四、第六列分别针对国有企业与非国有企业考察特许经营权经营所带来的经营回报。国企样本中 ＦＲ 关于 ＧＭ 的系数为２６．５６，非国企样本中 ＦＲ 关于 ＧＭ 的系数为２６．８１，均在１％上显著为正。

　　无论是在国有企业还是在非国有企业，特许经营权作为一项具有垄断性质的特殊权利，能够为企业带来较高的毛利率和经济利益。回归结果很好地支持了本文假设 Ｈ２，即企业获取特许经营权的行为明显有助于提高企业经济收益。

　　３．３．３　政治关联、特许经营权与经营业绩。

　　为考察政治关联对特许经营权经营业绩的影响，在模型中加入政治关联、政治关联与特许经营权的交叉项，表５中企业的 ＦＲ 与 ＧＭ 在１％的水平上显著正相关，再次证明了假设 Ｈ２ 特 许 经 营 权 企 业 具 有 更 大 的 利 润 空 间。在国有企 业 中，交 乘 项 ＦＲ×ＰＣ 与 ＧＭ 负 相 关 且 不 显著，说明国企政治关联越强，越不会违背政府意志，将承担更多的社会功能，追求利益最大化的动机被削弱［１９］，国企高管的政治背景将对特许经营权获取超额利润的能力起一定抑 制 作 用，这 种 抑 制 是 不 显 著 的。非 国 有 企 业 中ＦＲ×ＰＣ与毛利率呈不显著正相关关系。

　　考虑到制度环境较好的地区政府对资源配置作用有限，致使全样本结果被削弱。为了进一步确定政治关联对特许经营权企业经营业绩的影响，根据非国有企业所处制度环境的差异进行分类回归。目前市场化指数广泛运用于制度环境研究，根据《中国市场化指数２０１６》

　　将非国有企业进一步划分为市场化程度高地区与市场化程度低地区。

　　表５最后两列为依 据 市 场 化 程 度 分 组 回 归 后 的 结果。结果显示市场化 程 度 低 地 区 的 政 治 关 联 对 经 营 业绩的影响要比市场 化 程 度 高 地 区 显 著。市 场 化 程 度 低地区 ＦＲ 在１％的水 平 上 显 著，ＦＲ×ＰＣ 在 １０％ 的 水 平上显著，表明市场化程度 低 地 区，政 治 关 联 强 的 企 业 比政治关联弱的企业更容 易 通 过 特 许 经 营 权 获 取 超 额 利润，创造更 好 的 经 营 业 绩。 而 在 市 场 化 程 度 高 的 地 区交乘项不显著，政治关联 发 挥 作 用 较 小，不 能 为 特 许 经营权企业的业绩作出贡献。

　　４　稳定性检验。

　　为进一步确定政治关联对特许经营权的影响，对假设Ｈ１进行了稳定性检验。用政治关联的虚拟变量法替代了原用的比例法。结果与模型（１）和模型（２）一致，再次回归所得结果仍然支持假设 Ｈ１。

　　上述研究发现特许经营权企业能为企业带来高额收入，然而产生另一种疑问，是否是特许经营权的授予倾向于高收入的企业呢？对于这一问题，可以采用滞后１年的特许经营权 ＦＲ（ｎ－１）作为工具变 量 来 解 决 这 一 问 题。将ＦＲ（ｎ－１）替代 ＦＲ 带入模型（３）。ＦＲ（ｎ－１）的系数仍然为在１％水平上正相关，证明了特许经营权对企业经营业绩的推动作用。

　　５　研究结论与启示。

　　本文以２０１２～２０１６年的全部深证 Ａ 股上市企业为样本进行实证研究，发现政治关联强的企业比政治关联弱甚至没有建 立 政 治 关 联 基 础 的 企 业 更 容 易 获 得 特 许 经 营权，且企业经营过程中特许经营权收入占比更高。本文以毛利率衡量特许经营权带来的经济效益，研究发现，政治关联企业因获特许经营权获取的毛利率越高。同时比较非国有企业在市场化程度不同地区的表现，发现在市场化程度较低的地区，有政治关联的非国有企业可以通过特许经营权获取更高的毛利率和更好的经营业绩。而市场化程度高的地区因为制度的完善，政府干预力受限，政治关联并不能为特许经营权企业带来明显的经济利益。

　　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背景下，政治关系是资源分配的补充 方 式 也 是 经 济 快 速 发 展 的 关 键 因 素。研 究 表明，政治关联作为一种重要的关系，是企业生存的政治策略，也是获取竞争优势的一种手段。这种关系有助于企业获得对政府特许经营权决策的影响力，进而有利于获得更多的特许经营权机会。政府在确定特许经营权主体过程中对于拥有政治关联关系的企业应该更加谨慎，避免因为“人情关系”而选择不恰当的授予方，从而导致基于政治联系的寻租活动背离特许经营调动社会资金、提高资源配置效率的初衷，因此授予特许经营权的信息批露和监督尤其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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