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背景

　　20 世纪 70 年代我国北方地区常受到风沙天气的危害，部分地区水土流失严重，为了防治风沙，保护农田，林业部提出建立“三北防护林工程体系建设工程”,三北包括陕西、甘肃、青海、宁夏、新疆、内蒙古、山西、河北、北京、天津、辽宁、吉林、黑龙江 13 个省（ 市、自治区） ,计551 个县，406. 9 万 km²,占国土面积的 42. 4%,这一工程得到国家发展与改革委员会（ 原国家计委） 的批准，于 1978 年 11 月 3 日国家计委以计字（ 1978） 808 号文件正式批准，这一工程成为了国策，从此便开始了在草原上大造林。工程实施时间计划为 1978 - 2050 年，规划造林3 560 km²,使森林覆盖率由5. 05%提高到14. 95%,分3 个阶段8 期工程，目前已完成前4 期，现在正进行第 5 期建设工程。

　　二、关于建立防止沙尘暴生态屏障的指导思想

　　防止沙尘暴的侵害和治理草原沙化，应该从沙尘暴、沙化的源头开始，尊重自然规律恢复当地的植被，仅仅靠防护林去防是防不住的。如果国家不强盛，靠修万里长城抵抗不了敌人的入侵，必须加强国防力量，因此以防护为主的指导思想值得商讨。何况三北地区多是半干旱和干旱草原区，不宜连续大面积造林。因此，应该把“防”改为源头的“治”,应该致力于对破坏植被的恢复。

　　三、“三北防护林”建设中存在的问题

　　三北防护林经过前 4 期建设取得很大成绩，特别在农田防护林方面，取得良好的效果，但也存在很多问题，主要表现在：

　　1. 干旱半干旱地区的造林违背自然规律

　　在干旱、半干旱地区造林违背了“生态适宜性”原则。“人定胜天”只能在个别时间、个别地段才能做到，生态系统是生物与气候、水、土等因素的统一体，是相互制约的，生态建设不能只考虑一个因素，因此在生态建设中必须要考虑当地的自然条件顺应自然规律，更不能简单地认为生态环境建设就是造林，不适合造林的地区就算费尽心力的造林，只会造成年年造林不见林的现象。不但给国家造成经济损失，还加重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如西北的干草原、荒漠草原和荒漠区占总面积的 90% 以上，绝大部分地区适于旱生的草、灌生长，乔木的生长需要有地上、地下或人工补水的地方才能生长。西北地区除了高海拔土石山地阴坡和低洼河谷处，绝大多数平原和坡地平均造林成活率只有 25%,保存仅 13%,而成活也是小老头树，根本起不到生态屏障作用，因而水土环境不仅没有得到有效保护，相反沙尘暴天气出现更加频繁[1].而三北防护林和 90 年代治沙工程中营造的 476 万 hm²防风固沙林以及 37 万 hm²农田防护林都是以乔木为主，工程造价高，成活率低、维护更困难，河西走廊有1 200 km 的三北防护林带，因补水困难或地下水位下降而成片枯萎死亡，民勤县人工造林 8. 7万 hm²,截止到2002 年只剩2 万 hm²[2].钱正英等[3]在西北地区调查时看到在干旱、半干旱地区，一些不适合种树的地方也都在费尽心力的植树造林，年年植树不见树或多年后仍是一片小老头树，有的地方为了植树造林而超负荷采用地下水，造成“绿了一条线”和“黄了一大片”的现象，这些错误的做法都应予以改正。在年降水量 400 mm 以下的干旱和半干旱区应明确规定以灌、草为主的植被建设，并应充分利用草原生态系统的自我修复能力。又如 1975 年在甘肃定西地区毕家岭海拔 1 960 ~2 400 m 的梁坡建造了长 100 km 的小叶杨林（ Populus simonii）带，30 年后高度仅为 3 ~5 m,最大胸径未超过 15 cm,且成片死亡。20 世纪 80 年代初宁夏西吉县以小叶杨林为主建造大面积三北防护林，目前 90%为小老头树或无树。

　　2. 造林加重了对生态环境的破坏

　　每一株树的生长需要消耗大量地下水，造林则会影响地下水位，减少土壤含水量，加重环境的干旱化，扩大荒漠化土地的面积。缺水单纯靠灌溉不能改变植物的水分状况，保持地下水的稳定，才对维持植被正常生长至关重要。20 世纪 90 年代中期在宁夏固原黄土丘陵的人工沙打旺（ Astragalus adsurgens） 草地上，坡耕地土壤含水量由种植时的13% ~15%,下降到4. 0%~ 6. 3%[4].由于杨树林生长速度快，耗水量大，根据中国科学院奈曼沙漠化研究站的研究结果，奈曼旗密度适中的杨树林每个生长季的耗水量在 380 mm 以上，而近 10 年（ 2000 - 2009年） 奈曼旗的年降雨量大多在 300 mm 以下，不能满足杨树林正常生长发育的需要，造成杨树林枯梢或死亡。

　　2010 年科尔沁草原大面积杨树林枯死，仅奈曼旗就死亡 4 000 ~ 4 667 hm²之多（ 2013 年11 月 22 日中央电视台第 2 频道报道） ,地下水位也由原来的 - 7 ~ - 6 m 下降到 - 18 m 以下，经济效益还不如种值玉米（ Zea mays） 的收入，不少农民伐树种地。根据奈曼旗林业局 2013 年1 月 15 日调查报告，7 个林场，8 个林业工作站管辖内枯死面积 2 104 hm²,树木枯梢面积5 141hm².

　　3. 建设中的“形象工程”和“豆腐渣工程”

　　有的地区在建设中不讲实效。如在建设中不少地方都是重乔木，轻灌草，重阔叶树，轻针叶树，不考虑地区的差别。一律要求种树占 80%,种草 20%,否则就不达标，在生态不适合的丘陵山坡强行种树，成本极高，成活率极低。2000 年春季大旱，实际林地成活率一般不超过30% ,但上报成活率却在 80% 以上[5].甚至在生态建设中出现“生态豆腐渣工程”,如河北丰宁蔼族自治县出现“只挖坑，不栽树”的怪现象，大批树苗枯萎而死，最终当成木柴烧，更有甚者为捞取政治资本，实际造林 8 000 亩（ 约合 533. 3 hm²） ,但上报却是 5 万亩（ 约合3 333. 3hm²） ,40 多万元的苗木补助费变成了小汽车，百万元退耕还林资金变成了楼堂馆所，最终“年年植树不见树，岁岁造林不见林”[6].还有的地区搞“路边工程”和“形象工程”,如内蒙古自治区的和林格尔县规定在山上一律种油松（ Pinus tabulaeformis） ,成活率很低，县城路边一律种垂柳（ Salix babylonica） ,路后边一律种杨树，这些树一年需浇 4 次水才能成活。而清水河县有的地方一年要浇 8 次水才能成活，成本极高[5].

　　吉林省从 20 世纪 50 年代就开始在松嫩草原上造林，直到 21 世纪初一直在草原上造林，包括一些碱化草原。据调查，这些草原造林没有一次成功的，几乎全部死亡[7-8].其原因是松嫩草原主要以盐渍化土壤为主，土壤表层下为碱隔子（ 盐碱沉积的母质形成的粘重的不透水层） ,乔木的根系无法扎入土壤深处而逐渐死亡[9].

　　四、建议

　　根据过去的教训，按照生态适宜性的原则，建议“三北防护林体系建设工程”应该停止在干旱半干旱地区造林，改为开展“三北植被恢复体系建设工程”,建设工作应尊重自然规律，顺应自然，从源头防控，做到宜林则林，宜灌则灌，宜草则草，以草压沙，以灌固沙，防止草原沙化和减少沙尘暴的再起，重点放在原有草地沙化的治理，而不是历史时期形成的大沙漠。在干旱半干旱地区种草具有易种植、易成活、成本低、周期短、见效快的优势。美国世界观察研究所所长莱斯特·布朗[11]2003 年 8 月 13 日在国际先驱论坛报上发表文章提出： “中国遏制沙漠化进程，可能更多地还是靠草，而不是树”.同时还应制定严格的政策，保证对源头天然植被的恢复。

　　参考文献

　　[1] 袁嘉祖，闵庆文。 水是西北地区生态系统重建的根本[J]. 自然资源学报，2001,16（ 6） : 511-515.

　　[2] 石元春。 走出治沙与退耕误区[N]. 科技日报，2002-02-25（ 第 8 版） .

　　[3] 钱正英。 关于西北地区水资源配置、生态环境建设和可持续发展战略研究项目成果汇报（ 摘要） [N]. 人民日报，2003-02-27（ 第 6 版） .

　　[4] 程积民，万慧娥。 黄土高原草地植被恢复重建的理论依据与调控机制[A]. 中国草业可持续发展战略论坛论文集[C]. 北京： 中国草学会，2004: 445-449.

　　[5] 郑大玮。 妥德宝，西部退耕还草表面文章做不得[N]. 科技日报，2002-01-10（ 第 8 版） .

　　[6] 鼎铭。 警惕“生态豆腐渣工程”[N]. 人民日报，2002-02-25（ 第 6 版） .

　　[7] 李建东。 吉林西部草地持续利用几个问题的商榷[A]. 裘善文。 吉林省增产百亿商品粮暨东北西部生态环境保护与建设论文集[C]. 吉林： 吉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9: 52-57.

　　[8] 李建东。 西部生态环境建设的几个思考问题[N]. 吉林日报，2004-02-4（ 第 8 版） .

　　[9] 吉林师范大学草地研究室。 吉林省草原区洮南乾安一带引种造林问题调查报告[A]. 祝廷成。 东北西部及内蒙古东部第一次草原科学报告会论文集[C]. 吉林： 吉林师范大学出版社，1960: 98-118.

　　[10] 彭俊。 重视自然规律才能恢复生态[N]. 人民日报，2003-02-28（ 第 6 版） .

　　[11] 莱斯特·布朗。 中国正在输掉抗沙漠化战争[N]. 国际先驱论坛报，2003-08-13（ 第 6 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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